隨著希卡科技與遺跡出土,皇室更深刻地感受到災厄將近,全城上下瀰漫著緊繃而壓抑的氛圍。   值得慶幸的是,各族英傑對於海拉魯王國發出的邀約義不容辭,操作神獸也漸入佳境,而更關鍵的是——驅魔之劍的持有者亦已出現。   然而看似一切準備就緒的表面,卻難以掩蓋公主的焦慮。   對於王政、對於薩爾達公主是否德才配位,在貴族間已在掀起一陣暗潮洶湧。同時公主年近成年,公主的婚事也成為貴族間的話題。   似乎是為了撫平貴族們的不快的情緒、亦或是想向人民展現國家的繁盛、又甚至是藉由這次機會為公主媒合一位駙馬爺,在各種猜測下,海拉魯國王在公主生日前幾個月辦了一場盛大的皇家舞會。   作為舞會主角的公主顯得興致缺缺,舞會這件事通常是由王后主導,如今王后之位缺席,公主自然免不了處理一部分的舞會事務,而其餘的時間全數用在祈禱上,根本沒有空閒視察守護者與希卡之石的開發進度。   各種布尺與布料在公主身上來回比劃,薩爾達公主已經站在裁縫中間將近半天的時間。直到夜晚,裁縫們終於在碎鑽石與絲綢之間取得了共識,公主這才有機會挪動腫脹得發疼的雙腿。   身兼英傑的近衛騎士眼疾手快地攙扶步伐踉蹌的公主,裁縫們對於這個景象早已司空見慣——整個海拉魯上下,誰不知道公主和驅魔劍士有多麼親密?關於公主與劍士之間不倫不類的謠言在貴族間流傳,甚至還有這樣的說法:「誰娶到公主誰倒楣,畢竟是被平民騎士玩剩下的。」   儘管這個話題在裁縫之間也蔚為風潮,但是在皇宮裡他們的膽子也沒大到膽敢多看兩眼。在驅魔劍士的目光下識趣的離開後,劍士林克這才把薩爾達公主打橫抱起,送到一旁舖著軟墊的貴妃椅上。   薩爾達公主在整整半天的縮小腹與僵直站立後,坐下的第一件事並不是拿起新沖的茶休息一下,反倒拿起英帕稍早放在茶几上的文件開始瀏覽起來。   林克並不是很懂那些古文字或是古代科技,但每當薩爾達公主興致勃勃地談起關於神獸新的進展時,近衛騎士總是沉默而專注地聽著。儘管他此刻腦子裡想著的是希望他能夠逾矩,輕輕按摩公主水腫的雙腿。   那些流言蠻語林克並不是不知情,甚至有些同梯的騎士曾打趣向林克詢問有關於和公主殿下幽會的詳情,然而林克卻無法在那可憎的臉上留下一個拳印,他深怕「驅魔劍士動用暴力」這件事流傳到公主耳裡,而公主也會很快地透過這件事知道自己被說成怎麼樣的蕩婦。   於是林克只能壓抑慍怒,對公主投以平靜而溫和的目光,這是他作為近衛騎士,唯一能為海拉魯的公主做的事。   在一番單方面的希卡文明分享後,薩爾達公主似乎是察覺到了林克的出神,便收起了紙本轉換話題:「你覺得鑽石和絲綢,哪一套更適合我?」   近衛騎士回過神,有些發愣的面孔沒能藏住剛才的神遊,他垂下眼試圖掩飾尷尬。   一整天下來,林克全程目睹著各種布料在公主身上來回比劃,老實說,近衛騎士對這些細節並不是很理解。他一直以來穿的都是便於行動的棉質布料,因此那些閃閃發光又柔軟得似水的材質是騎士難以理解的美感。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近衛騎士自始至終,注視的都是公主的臉龐。   「都很好看。」林克很快給出了不具有參考價值的答覆,而薩爾達公主當然也沒對這位騎士的回答抱持期待。   公主和騎士都對時尚話題不感興趣。但他們的注意力依舊被即將到來的舞會所干擾,這場盛大的活動必然會讓公主成為焦點,不止於公主身份與華麗的衣裝,更包含那些輿論、以及暗藏在檯面之下的諷刺嘲弄。   「你也聽說了吧?災厄結束後,父王要我挑選出一位丈夫結婚。」公主冷不防開啟了這個話題,語氣輕飄飄的,讓人讀不出語氣中的情緒。   隨即,薩爾達公主轉過頭看著林克,那張帶著愁容的微笑令林克胸口一陣發堵,他清楚公主的心之所向,他知道公主喜愛研究古物勝過一切,但是聯姻註定會讓公主身分轉變,從而承擔女王的義務。   作為「公主」的騎士,林克還能夠趁著大半夜跟著公主從王族密道偷溜到馬棚,雙雙騎上愛馬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守衛面前離開城堡,前往其他的神廟進行調查。   而一旦公主成為一個女王,這一切都會改變。但是薩爾達公主總有一天會成為女王是個事實,林克此刻並不想去想起這件事。   「我就要和素未謀面的人結婚了。林克,你怎麼想?」薩爾達公主問道,目光掃過窗外的綠樹,再回到林克那雙總是流露堅毅目光、但此刻眼神有些迷茫的藍眼睛。   區區一個近衛騎士的想法對王族而言自然舉無輕重,因此林克也沒有把自己的看法放在心上。他深知自己的職責,就是盡力保護殿下和王國的安全,而不是插手公主的個人事務。因此儘管林克心中泛起一陣他無法解讀的酸澀,卻仍不溫不熱地回應道:「殿下喜歡就好。」   緊接著,即使是一位遲鈍的劍士,也能很快察覺到這句話說出口後,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他看著薩爾達公主皺起眉頭,不明白自己哪裡說錯了話,但又不敢輕率地開口道歉。好在貼身侍女敲了門準備為公主沐浴,近衛騎士這才得以逃到門外站崗。   林克在門口不斷地思考自己的失言之處,暗自懊惱公主已經承擔了常人無法想像的壓力,自己卻只為公主帶來了不快。   木訥的騎士希望,公主能像先前那樣對自己發脾氣,讓他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過失。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裡面,公主殿下與近衛騎士之間的關係變得有些冷淡,林克一如既往的跟在公主身後,卻難掩慌張,不知如何是好。   除了看門犬般地守候著主人,林克似乎再無其他作用,兩人保持著這樣沉默的狀態直到了舞會當晚,都沒有冰釋的跡象。   作為貼身騎士,舞會當天林克一直在公主的房門外等候。他對公主最後會穿上哪種禮服並不清楚,近衛騎士確實不懂這些,他只想著但願束腰不會令公主難以呼吸、高跟鞋不會讓站了一天的雙腳腫脹疼痛。   隨即,門把傳來吱呀聲,林克側過身一望,柔軟的絲綢布料像白瀑一樣垂落在地上,胸前一片碎鑽十分晃眼,恰到好處的略施粉黛顯得公主更加甜美。但林克看到的是薩爾達公主無精打采卻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的表情。   禮服很吸睛,卻遠遠不及公主殿下因考古而滿身泥濘的笑容。   「我們走吧。」公主如是道,林克感受到她清脆的嗓音在此刻顯得失去活力,但公主仍挺直胸膛,領著騎士朝著會場前進,一步一步地,漸漸地靠近喧嘩的中心。   聚集在會場的都是海利亞貴族,林克在薩爾達公主走入中心後便退守到牆邊,用視線隔著他無法踏入的社交圈守望著主人。   林克不是第一次旁觀舞會,那些流程他都很清楚。有幾首曲子、跳怎樣的舞,公主又得在哪個時機端著酒杯寒暄,長期以來在場邊注視公主的騎士幾乎能把流程倒背如流,但這次舞會不同的是,多了另一個令他在意的事情。   每當公主與年輕男士對話時,林克的心臟都像是被攪住一般的發疼,用了不知多少力氣,才能讓自己維持住表情。   他不知道那位男士會不會是自己未來服侍的另一個對象,而他們的未來的孩子——下一位繼承封印之力的海利亞公主,會不會也是自己將來要守候的人。   林克不知道胸口這股窒息感從何而來,他暫且把這個感覺歸類於同理公主壓力的共感。老實說林克不認為場上的任何一個男士都配得上薩爾達公主,而他亦能從薩爾達公主用笑容掩飾的毫無興致,看出公主也沒有尋得意中人。   儘管林克內心活動很多,卻也沒有放過關於公主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他注意到公主脖子的膚色在酒精催化下逐漸變得潮紅、腳步虛浮,林克在公主險些向後倒去前,箭步上前扶著公主雙肩。   林克攙扶因酒醉與多日以來疲憊而脫力的公主,抬眼望向羅姆國王,在國王頷首示意下攙扶公主離開了人聲鼎沸的中心,而公主逐漸沉重的身軀也讓林克從本來的攙扶轉而打橫抱起,好在這時候他們已經脫離了人群,碩大的長廊只剩下林克的腳步聲。   林克向來滴酒不沾,因此對酒味格外敏感而厭惡,然而從公主身上傳來的酒氣與香水味卻令林克頭腦發脹,他此刻不禁懷疑起,酒這種東西是不是用聞的也能醉。   騎士感覺到自己這幾天有些心神不寧,他想著也許訓練可以讓自己集中精神,畢竟沒有人知道災厄什麼時候來臨,他必須擔任好驅魔劍士的職責,而不是被公主的態度所影響。   他盡可能讓自己的手臂放鬆、腳步輕慢,以免晃動驚擾了公主,公主確實需要充分的休息,而不是這種流於表面的舞會。林克第一次在心中抗拒了海拉魯國王的決定。   一片漫長的寧靜後,公主在平緩的起伏中睜開了眼,近衛騎士很快就察覺到了,但他能從公主殿下的目光得知還未酒醒,這份肯定來自於他長期觀察薩爾達公主,他知道公主向來目光炯炯,而不是像這樣意識不清得無法聚焦。   林克沒有停下腳步,但與公主對望著。近衛騎士好幾天遭受公主的冷落,直到因公主酒醉而得到一絲親近公主的機會,這件事令林克心底不禁一陣飄然,他這才發現自己有多渴望公主的注視。   公主漂亮的綠眼睛好像承載著星光一樣,林克甚至不禁停下腳步墜入那迷濛的視線中。   就在林克感覺自己無法承受更多而意圖別過頭時,薩爾達公主抬起手,柔軟指尖在騎士的臉上輕劃一道看不見的痕跡,那道痕跡在林克的臉上發麻,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心跳驟停與瘋狂跳動能夠同時存在。   而他不能明白的是,儘管在面對強敵如西諾克斯、萊尼爾,甚至對上災厄都不會此般驚慌,他此刻堅信公主殿下的碰觸遠比萊尼爾重刀揮砍來得危險。   「林克……跳舞……」   薩爾達公主、林克的主人,雙手環上騎士的肩輕輕晃著,林克感受到公主殿下的身體緊緊貼住自己的胸膛,他顫抖著手,克制自己意圖低下臉親吻公主的可恥慾望。   而薩爾達公主也許從林克的表情看出了什麼,經過了片刻的凝視,偏頭靠近了林克。   林克屏住呼吸,動搖地眨著眼,在那抹香氣越來越濃烈時閉上眼,側過頭配合起公主嘴唇的角度。   我只是沒拒絕公主的吻而已,這不算是逾越。近衛騎士卑劣的想著。   黑暗中,他感覺到公主的鼻息吐在自己的臉上,還有花香味和酒味。就在林克準備好幾百種謝罪的方式並迎接公主的嘴唇時,耳畔傳來薩爾達低語。

「真好聞……」

隨著聲音的落下,一個重物咚地落在林克的肩上。他猛地睜開眼,公主已經靠著他打起了鼾聲。林克懷抱著公主呆立在原地,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隨即騎士就被鋪天蓋地的罪惡感籠罩。   但願公主不會記得。他在心裡這般懇求,在萬般懊悔之下再度邁開步伐。   此刻,他突然想起了公主幾天前拋給自己的問題。   「我就要和素未謀面的人結婚了。林克,你怎麼想?」   不要結婚。   請不要結婚,殿下。   林克無聲地動唇,在不為人知的時刻,近衛騎士才膽敢有一絲卑微的放縱。

未完